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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親一頓便老實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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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將順子的氣哄消,譚梔連食胡瓜條與桂花蜜的心思都沒了,戳一會兒竹簾上的細竹篾,便跑到二樓圍欄處瞧大堂忙活的順子,因所來食客增加,譚梔還雇了兩名小二,一名喚阿毛,一名喚阿貴,此刻都正在來來回回地忙活。

自然,酒樓生意好轉的緣由自然不單因為八珍鴨,另一個緣由十分重要,便是譚梔新換了名廚子,這名廚子原是城中一名富紳的家廚,後來因富紳家中犯事,被遣了出來,來龍去脈如何自然都是徐宴打聽,保準他用這名廚子準沒錯,新的廚子來酒樓後,果然叫酒樓“起死回生”。

雖一樓大堂有了烏泱泱的眾多食客,可沒將順子的氣兒給哄消,譚梔可無論如何亦歡喜不起,又坐回簾邊桌前,指尖點了一抹黃澄桂花蜜,放在口中含著,偷偷打量起對街的河海清宴,食客仍是那般多,二樓亦烏泱泱的一片,人聲嘈雜,譚梔小心翼翼地瞧著,生怕瞧見福子,不過倒是沒瞧見,想來是在一樓忙活著,還有祁殊,想來是在膳房。

這般打量許久,口中的指尖都給吮紅,譚梔方才慢悠悠起身,將盛著桂花蜜的瓷碗拿起,一飲而盡,他在河海清宴三月,亦是躲懶三月,修行時間不超五指之數,回來後便被徐宴嗤笑一番,如今徐宴幫他尋好廚子後,便去了別處修行,道是尋的一塊新地,靈氣豐蘊,又甚是清靜安悠,一去大約兩月,望他在兩月好好修行,亦練練字帖,至他回來時,不至於一無所進。

譚梔一面下樓,一面想著徐宴臨走時所道之言,便覺得待會兒入了後院,便要在那桂花樹下坐上一會兒,說些壞話讓這人聽聽,徐宴一向是個操心操事的命,上一世做桃樹時,還因此丟了性命,這一世卻也不改,整日地絮絮叨叨,桂花樹底的泥裏埋著他的老身子—石頭,依他的性子,指不定留下什麽東西,免得身子給人挖了去。

他今日又躲懶不曾束發,及腰的柔軟烏發飄飄揚揚,著一身淡青衣衫,眼下又炎熱,說是淡青衣衫亦算不得,不過是雪白褻衣外隨意披的一件薄衫,腰間的雕竹骨扇則隨著下樓晃晃蕩蕩,以一紅繩穿之,總歸不像個酒樓掌櫃,卻是個從家中偷跑而出的貪玩公子罷了,慢悠悠地穿過人聲嘈雜的大堂,亦無人去攔,入了酒樓後院。

後院桂花樹旁所砌的是青磚,因徐宴喜凈緣故,總是幹凈如雨後滌洗,譚梔徑直躺上去,雕竹骨扇攏在手中,戳著桂花樹枝葉,慢條斯理道:“臭石頭,臭石頭······”,他知徐宴不在此處不會相應,但喚著便歡喜,總歸是心中覺得無人管束,歡喜極了。

他這般躺著,烏發便落至地面的泥上,譚梔亦不在意,總歸是捏個訣兒便能消去沾上的塵土,倒是扭頭一瞧,便瞧見院中東南角桃樹,不知是否是因有靈識之緣,長得似乎比普通桃樹快些,雖不似春日裏那般日日可見新抽枝條,這枝葉倒是日漸繁茂,顏色亦每日愈深。

瞧見桃樹譚梔總要去撫撫,一個翻身落地,走幾步便到桃樹旁,譚梔伸出指尖戳碰桃樹枝葉,忍不住唇角勾起,別人不知,他可是知曉,每回他撫桃樹枝葉時,它都會有細微的回應,枝葉溫柔地貼著他的指腹,叫人心中柔軟,面上歡喜,是要再過數十年,便會初化人形,叫他與徐宴身邊多個伴兒。

他撫著桃樹枝葉,身後卻傳來腳步聲,此處乃是酒樓後院,會有些相熟食客從此處而入,譚梔倒也不意外,白凈修長指節還停留在桃樹枝葉上,笑著轉過身來,只是瞧見來人面容時,面上笑意卻陡然斂去,撫著桃樹的指尖都微微發起燙來,欲出口的話在肚中徒轉一圈,方才與面上重新盈上的笑意一同說出口:“祁掌櫃的,您來啦,快往裏邊請。”

祁殊打量著面前的譚梔,瞧他模樣便知心中猜測不假,本就面無表情便會顯得生氣的面容,在瞧見譚梔面上的笑意,徹底沈了下來,將譚梔伸出的手握入掌心,整個人亦逼近,沈聲道:“祁掌櫃的?”,他說得一字一句,隨著呼出的熱氣緩緩入耳。

譚梔被逼迫在東南角院墻,往後便是他的心頭桃樹,往前便是沈著面逼人的祁殊,一時只恨心頭桃樹未曾化形而不能幫他,一副笑意模樣便也作不下去,皺著眉頭便惱:“怎的?祁掌櫃的不願聽這般喚?那便喚祁殊,你可能將我松開了?”

二人離得極近,祁殊都能直直瞧見他藏著惱意的漆黑雙眸,當真是一絲心虛之意也未有,天不怕地不怕般,祁殊瞧著便笑,壓低聲音道:“我從前做藥材生意時,有一位蘇州友人,是花酒樓的掌櫃,偶爾會收入你這般性子的小公子,一惱便鬧,你猜猜,我這位蘇州友人是如何對付?”

譚梔聽他說起蘇州,便滿腦子都是與徐宴泛舟采荷,哪裏曉得花酒樓的掌櫃如何對付他這般性子的小公子,眼中的惱意便更濃,對上祁殊逼近的臉,別過臉道:“我如何得知?何況我亦無意得知,這與我何幹?”

祁殊面上笑意愈濃,眉眼彎起,便湊近道:“那便是下些藥力,親一頓便老實了。”,他特意說得輕了些,怕將人給嚇著了。

譚梔只覺祁殊這人在耳邊笑著說了番話,耳側如同被草兒撫了一道,有些癢癢的,便被祁殊話中的字眼給引去心神,從前他剛化形時,對世間萬物都歡喜新奇得很,有一回被誆著買了幾幅春宮畫卷,興高采烈拿去給徐宴瞧,接過後徐宴便難得地同他生了氣,春宮畫卷亦被燒去,他還受了懲,三日都不得外出,被徐宴困於扇中,親人大抵便是,嘴兒貼著嘴兒,面貼著面罷,譚梔懵懵然般想著,自然亦想起那三日被困於扇中,心神一動,張牙舞爪的貓兒被迫露出軟白肚皮兒,呼吸間的功夫,祁殊面前的人便沒了,桃樹下多了一壇紅紙封桂花釀,與一柄雕竹骨扇。

祁殊一楞,望著自己虛握的手掌出神,許久才低下頭來,瞧見桃樹下那壇紅紙封就桂花釀,與那柄頗為眼熟的雕竹骨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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